
题图设计 祝碧晨
一个典型的中国母亲、一个来自农村的大城劳动者,该如何被书写?在张贵华身上,我想找到答案。
特别是陶玉帅写母亲的获奖原文已有一万多字,细腻而翔实,又为奖项所认可,作为记者,要不要再写,起初令我很犹豫。
抱着试一试的心态,我去见了张贵华。坦白说,刚开始是带着对“苦难母亲”的想象去的,但事实上,张贵华有种惊人的生命力和自洽的质感。
她五十多岁了,眼睛特别亮,神情自带笑意,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,但穿着非常整洁。她告诉我,这些衣服都是人家穿旧了转送给自己的。知道要接受采访,她还穿了一双平时舍不得穿的新鞋,以示尊重。
“你看我这个人,外表看着普通,但我心里很富有。我不眼红别人穿得好、吃得好,我能挣钱、能攒钱。”张贵华跟我说。
沟通中,我很快发现,不同于陶玉帅文中呈现的厚重的爱和愧疚,公众在这位女性身上,可以有更普世的解读和投射。像张贵华这样的父母,无论北京、上海,还是在国内更多城市,我们能找到千千万。
他们是大城劳动者的缩影,有很鲜明的时代印迹——乘着改革开放的浪潮离开村庄,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里脱身,去更广大的世界打拼,支援远方的小家。他们勤劳乐观,漂在这座城、依赖这座城、也构成了这座城市不可或缺的一群人。尤其在上海这样老龄化日益加深的城市,认真而善良的“张贵华们”是非常重要的。
很多人也可以在张贵华身上,看到自己父母的影子——条件所限,起点不高,赤手空拳地打拼,非常能吃苦,为儿女操劳一生。爱是真的,付出是真的,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期待很重、也是真的。他们或许会和下一代有不可调和的摩擦,但必须承认,他们已是这个家很大的“功臣”。
在张贵华的故事里,我能听到深深的母爱。特别是采访时她说“我今年回去”“我以后回去”,这个“回去”不是河南老家,而是湖州儿子家。这让我感到,她对自己最大的身份认同,还是“母亲”这个角色,这与当下更强调“自我”的年轻一代是有所不同的。
至于张贵华本人,我想,生命如歌,用一首歌来形容或许合适,毛不易的《一程山路》——“如同昨夜天光乍破了远山的轮廓”、“潺潺流水终于穿过了群山一座座”。
她的故事其实很沉重,但她像一脉水,有以柔克刚的力量,绵延不绝。她这脉潺潺流水一直没放弃弯弯绕着流过群山一座座,滋养了儿子,滋养了服务过的老人们,未来或许还能再朝前流淌,滋养更多和她一样平凡努力的人。不上升意义,这样的女性本身,也很动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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